转眼间三日已过。
昭翦来到贤才馆,正是太阳初升的卯时。吏员们已经在庭院中摆布好了国君会见士子们的露天场子。院中铺了两百张芦席,每席一张木几。正前方中央位置摆了两张较长大的木案,虚位以待。
卯时三刻,贤才馆掌事撞响了崭新的召贤钟,三响之后,士子们陆陆续续走出小屋,到芦席前就坐。
士子们哄哄嗡嗡的,不是交谈相互见闻,便是对楚王做种种猜测。楚国军政大权历来被昭、屈、景三氏把持,但此次召贤之举,或许是楚王欲有所改变,只不知楚王能否顶住以三氏为首的贵族势力的反扑?他们知楚王乃当今战国少有的雄主,但无论是去年的陉山退秦魏联军,安邑、丹阳之战两度败秦,今年的攻越江淮、与齐国争夺淮泗,这些都是对外征战,楚王尚能凝聚举国战力。
但今时不同往日,召贤令的发布,是楚王向世人宣布他欲变法强国的意图。变法对内,三氏以及众多封君是最大的阻力,昔日吴起变法的戚惨下场犹在眼前,士子们不得不怀疑楚王到底有什么样的力量能推行变法?
楚王继位不足一年!那些重臣们有几多会坚定地支持他?
这些士子中也不乏在其他诸侯国失意之人,他们来楚国也只是抱着一试的心态,毕竟楚国不同于其他国家,它的贵族势力太强大了!
就在这时,贤才馆掌事高声报号:“楚王到!”
整个贤才馆顿时鸦雀无声。
昭翦前导,能槐从容地走到中央案前,威严却又面带微笑地注视着士子们。
昭翦拱手高声道,“诸位先生,大王亲临贤才馆,向诸位昭明任贤用能之国策,以定诸位去向。”又向熊槐拱手道,“大王请入座。”
熊槐摆摆手,没有坐入大案,肃然站立,凝重开口:“诸位贤士不避艰险,跋涉入楚,寡人与楚国臣民深为敬佩,谨向诸位贤士深表谢意。”说完向场中深深一躬。
毫无反应的寂静中,只听熊槐继续讲道:“楚国疆域虽方千里,然凝聚力却无法与秦、齐等国相比,方今大争之世,风高浪急,治国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是以寡人求贤图强。诸位入楚,当是胸中所学未展,平生抱负未达。楚国需要诸位治国图强,诸位也需要楚国一展大才。楚国将成为诸位一展才学的山河大场,诸位也将成为楚国的再造功臣。如此天地机遇,须当诸君与熊槐共同珍惜。天道悠悠,各有事本。贤才在位,弱可变强。庸才当道,强必衰弱。齐桓、宋襄、秦穆、晋文、楚庄,你方唱罢我登场,倏忽沉沦。由此观之,岂可以一时强弱论最终归宿?故寡人立永世求贤之坊,自此之后,贤才馆永世不闭!”
一名士子起身,拱手道:“方今天下,战国争雄,诸侯图存,是为大势。争雄者急功近利,唯重兵争,却不思根本之争。是故争而难雄,雄而难霸,霸而难王,终未有大成之国也!三十余中小诸侯,或以守成图存,或以依附图存,或以斡旋图存,若郑庄公以小国求变图存而成小霸者,竟无一国。以此观之,中小诸侯难逃厄运,争雄之大国难有所成。大王以为如何?”
熊槐听的得眼前一亮,再观此人,亦是面露睿智之色,不禁留意起来。
“先生言之有理,敢问何为根本之争?”熊槐谦逊地拱拱手。
“国力!”那名士子微微一笑,回道。言语中似有未尽之意。
熊槐没有多问,只是微微点头,表示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