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旭王又想说。
“朕说朕知道了!”皇帝骤然暴喝,浑厚的声音一瞬穿透白袅烟雾,扑面袭来。
旭王一愣,众人微惊。
顾云铮眼神示意,稍稍摇了下头。
皇上心里明镜似的,他知道是谁在背后捅咕,但眼下是摆明了不想追究,再逼下去,恐惹祸上身。
旭王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今夜机会难得,连着被两方当刀使,总不能到最后,一个都没伤到吧。
江淮掩在发丝后的眸子微微发亮,对于皇上不了了之的态度,也有些吃惊。
是为了长欢?成王?还是秦德妃?
亦或者,是想用这件事情对旭王和宁容左坦明态度,告诉他们不要小觑成王?
案前的火烛燃的极盛,袅袅白雾影绰散开,迷离了皇帝的神情,他就那样被笼罩在烟雾后,带着他的想法,一言不发。
直到那红烛燃尽,蜡泪溢满烛台,那低沉的声音才破雾而来。
“今夜之事,全当没发生过,只是灼华宫混进了一个刺客而已。”皇帝道,“你们都先退下吧,朕有话……要交代慕容御史。”
江淮抬头,和宁容左对视一眼,扶起气若游丝的崔,行了礼,硬挺着脚伤同诸位公卿离开了。
直到宁容左最后一个迈出迈出那高高的门槛儿,皇帝才沉声道:“都太过急于求成了,到头来却是两网皆空。”
慕容秋盯着案上砚台里半干不干的朱砂,殷红的色彩让人几乎要沉迷于其中,他的眼珠被烛火染得有些影绰绰,道:“她知道您在寻她的纰漏。”
“所以……她才滴水不漏。”皇帝捂了捂脸,顺便用手指蹭了下眼睛,声音中杂着一丝疲惫,“若她不是长信旧臣之后……就好了。”
“依老臣所看,皇上您总是在关键的时刻……心软。”慕容秋道。
“你说朕又是何苦呢?”皇帝蓦地自嘲一笑,“辛辛苦苦的把她扶持到十九岁,就是为了要杀她。”
“您当年不也是迫不得已,才举她为女官的吗。”慕容秋略加宽解,“否则,那些旧臣失了主心骨,必定选择背水一战,骚动朝廷。”
“可那毕竟也是朝夕相处了数年的孩子啊。”皇帝说完便寂了声,好久,才又道,“明的寻不到理由,那就来暗的。”
慕容秋深邃的目光陡然一亮。
皇帝粗长的手指一下一下的点在桌子上,道:“先让他们再等一段时间,等文修公主嫁过来后,你再动手。”
慕容秋盯着皇上不断用力搓捻的两指,先是颔首,后又道:“那若是这次不成……”
“你不是还留了一手吗?”皇帝低低的笑道。
慕容秋眼睛一抬,复又同笑。
皇帝呼了口气,伸手捻灭那渐渐变小的烛火,黑暗中,他悠然道:“退下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