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午时的阳光火辣辣地直刺下来,如滚烫的铁板灼得人头晕眼花,脂油四溅。
张焕似乎没有感受到这股灼热,满头满身的大汗擦也没擦一下,肥胖的身子裹着皮甲在城墙上四处奔走,城下新义军骑兵的身姿,让他的瞳孔不时扩张收缩,这一刻,他心凉如冰。
怎么可能!禁军精骑也不能这样吧。。。
尉氏四周,新义军骑兵似乎在进行某种演练,一队队骑士纵横来去,纵马奔驰,时而如霹雳电闪,时而如风驰流光。穿插分割、阻挡突击、迂回包抄。。。一个个战术动作顺畅圆润,熟稔无比。
张焕知道,因为担心被颠下马背的缘故,无论是游骑、精骑或是重铠骑兵,全速前进也只敢让战马跑出七成的速度,再不敢快了;一旦临战,速度更会大幅降下,能保持五成就算不错了。新义军骑兵似乎突破了这种限制,此时,他们的马速至少达到战马最快速度的**成,并且在这种速度下进行战术操演。
这可能吗!新义军骑兵是怎么做到的!
张焕喉结滚动了一下,想咽口唾沫,可是嗓子里干燥火热,哪有半点唾液?干咳一声,他顾不得理会这些,匆匆来到尉氏北门,趴上垛口,双手紧紧扣住城墙砖缝,向城下张望。他很想告诉城下的兄长,若是能够与新义军媾合,就一定要媾合,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城下两箭之地。四名战将分作两方,骑在战马之上相对而立;靠近尉氏的是冉遇和上官恩、乐弘。三人披甲持刃,森严戒备。在他们对面,是单人独骑,拎着长枪的石青。他的亲卫骑散在百十步外,远远监视着尉氏城的动静。
“冉使君。石某所倡之议如何?哈哈,石某曾听人说过,没有永远的朋友,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石某很希望能与冉使君共同获取永远的利益。”
石青一脸爽朗的笑着,额头滚滚而下的汗珠和被汗水浸湿的眉梢、发际让他的笑容显得更加的厚道、实诚。
石青此次前来会晤冉遇,一共提了条协议:
一是青、兖、司、豫、徐五州互联互保,同心协力将河南经营成大魏之根基,为邺城扫平襄国、抵挡鲜卑慕容提供强力支撑。
二是河南五州相互不设防,鼓励民众来往通商,或者三月、半年各派代表会晤洽谈,以官府的名义,进行大批量土特产交易。
三是请冉遇允许青兖人士自由进出悬瓠城与大晋客商交易,作为交换,官渡浮桥同样向冉遇开放,豫州军民可以自由通过浮桥,往来河南河北。
四是青兖遇到灾荒时,希望能得到豫州、徐州、司州的资助,这三州遇外敌侵犯时,青兖也会给予其回报支援。因为青、兖南部被徐州遮掩、西部和西南被司州、豫州遮掩,地理位置相对比较优越,没有直接面对大晋或者关中、河内方向的威胁。
石青绝口不提冉遇密报之事,口口声声为大魏朝廷经营河南,这让冉遇惊疑不一。难道石青不知道皇上要杀他?
目光一闪,冉遇没有回答是否允可石青的倡议,而是问道:“听闻石琨举兵犯邺,皇上有意招新义军助战,镇南将军不挥兵北上,怎地来尉氏与某商讨这个?难道镇南将军不怕皇上怪罪吗?”
石青憨厚地一笑,老老实实说道:“冉使君说得不差。石青确实是奉诏北上,只是行到西枋城时,身染重恙,无法动弹,无奈之下只得回转官渡养病。其中情由,石青已遣专人回报皇上。石青原本打算病愈后再行北上,以为皇上效力。哪知道,呵呵。。。南方出事了,石青只得先往徐州走一遭。”
“南方出了什么事?”冉遇狐疑地问。石青的话虚虚实实,让他无法得出确切判断,他必须进一步了解试探,因此少了些顾忌。
石青没有在意冉遇的唐突,他似乎不胜其烦,砸吧了一些嘴巴,苦恼地说道:“朝中奸佞横行,以至于皇上误杀了李总帅。消息传到大晋,扬州殷浩以为有机可趁,便遣人游说徐州刺史周成大哥南投。徐州乃青兖门户,石青对此不敢大意,必须走一趟,即便不能劝阻周大哥南投,也得探明虚实早作应对。故此,暂时无法北上了。”
听石青解释一通,冉遇不仅无法解惑反而更迷糊了。他知道殷浩劝说周成南投之事,甚至于殷浩也给他递了几次秋波。石青因此顾虑,倒也算在理。不过,石青说李农被误杀乃是因为奸佞横行,他是真的不懂,还是假装糊涂?假装糊涂,对他有什么好处?
冉遇眯着眼,仔细审视着石青。这个人到底是聪慧通达还是糊涂鲁莽?难道以前所获皆因鸿运当头?
“冉使君以为,石青所提倡议如何?可愿响应?”石青笑眯眯,笑得很单纯。
冉遇绷紧的脸终于绽出了笑容:“镇南将军有心了。本使君怎会不从。哈哈哈——镇南将军放心,豫州自此和青、兖、司、徐四州休戚与共,同进同退。。。”
冉遇连想得未曾想一下,附和赞成的话语已然滔滔不绝从口中道出。无论对方是真情还是假意,虚与委蛇是当下最好的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