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告别(2 / 2)

破旧的驴车就这么晃晃悠悠地走着,路前方永远有没走完的路,路两边也永远有着陌生而又崭新的村子等着我们去拜访。

师父说要带我走的这趟江湖和我想象中、和我以前在评书里听来的江湖都不太一样,什么腥风血雨快意恩仇一概没有,一路上只看见天上的云卷了又舒舒了又卷,日复一日,脚下的路永远没有尽头。

师父和以前在铺子里整天躺着的时候也不太一样了,说不清道不明,如果非要形容,师父这一路上的样子大概就是整天在家里睡懒觉的懒汉,终于起了心思走出家门,明明是寻常不过的景色,看起来也有几分怀念。

这样的江湖,好像也不赖?

师父以前跟我说过他年轻时也是走过许多次江湖的,如今看着师父的背影,我偶尔也会愣愣出神:师父年轻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去过哪些地方?闯荡江湖的时候做过一些让人荡气回肠的义举没有?他虽然邋遢,但皮囊其实不丑的,年轻时会不会有其他女侠喜欢?我隐隐约约记得我有过一个师娘,如今她去了哪儿?

问题一大堆,不过我很少问出口。

有些问题是没必要去问,有些问题是问了他也不告诉我。

安歌临走前跟我说,不懂的问题不要想太久,因为肯定想不出来,使劲想的话不但很累,脑子也会变得容易钻牛角尖。

我心想安歌这家伙虽然看上去不靠谱,但说的话偶尔还挺有道理。

不知道他和袁十三如今到了哪儿,离京城还有多远,袁十三找到那些搬出去的兄弟姐妹了没有。

破旧的牛车晃晃荡荡,载着不知忧愁的人。

闲着看风景的日子过得很快,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些日子本来也没多久。

脚底下的路终于迎来的自己的尽头,再往前,就是一座被大雪覆盖的山峰。

师父看到这座平底而起的雪山的时候并不像我一样咋咋呼呼惊讶万分,反而一直紧皱着眉头。我猜他大概是在发愁是翻山越岭划算还是绕路再走比较划算。

我对此倒是无所谓,反正天塌了有师父操心,除了铺子之后我的能耐就很有限,得指望师父多多照顾。

这也算是一种老江湖对小江湖的提携吧。我自我安慰道。

实际上,在隐隐约约看到山峰模糊的影子的时候,师父就已经开始眉头紧锁了,因此一路上遇见村子的时候,都会多打听几句关于这座山峰的消息,一路行走至今,我们对这座山峰也算是有了个大概的理解。

听山脚村子里的村民们说这座山峰原本是没有这么大的积雪的,每一年初夏,山下桃花落尽的时候,山上的桃花儿才刚刚盛开,即使山上寒冷,也总有一个积雪消融万物逢春的时候。

村民还说山地下每年能种两三茬庄稼,到了山上寒冷,每年就只能种一茬了,因此住在山上的山民往往在耕作至于,还会打猎伐木补贴家用,冬天大雪封山进出不便,但每到积雪消融之后,山民就会下来和其他村子互通有无,山中特有的榉木也是在这个时候,让伐好的木材随着雪水流淌到山下木材商的手里去的。

我在市井街坊间的小生意门户长大,虽然也同属穷苦人家,但力气总归没有卖到田地里去,因此山上山下的农事差别,还是头一次听说,对此啧啧称奇。

师父跟我的关注点不同,没怎么被种庄稼之类的事吸引,提出了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山上的积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化的?”

那个村民则叹了一口气,回答:“十多年前,那一年木材商人见当年的木材试试没有下来,着了急,上报给县官老爷听,刚开始的时候官府还说这一年春迟,结果到了立夏,积雪也没见少。”

我有点好奇,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官府也觉得事情不对劲,派了一队衙役去山上探路,结果你猜怎么着?”村民故意顿了一顿,也不等我们回答,就继续说道:“一个都没回来!”

一惊一乍,仿佛山上住着什么吃人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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